2018年12月12日,殡仪馆火化车间位于地下,从办公室到火化车间短短百余米的通道内,能看到运送遗体的车辆,黄布覆盖着短暂停留的遗体,面露悲色的死者亲属,没有人多说一句话,只能听见物体碰撞的轻微响动。再向深处走去,那一排银色的设备,就是遗体进入火化炉的入口。
这些景象连同“殡仪馆”三个字往往是被忌讳的,而作为全国劳动模范的火化工人田绍奎,守着它们已有20年。12月5日上午,一具遗体正被抬上火化炉入口,车间里的人都戴着口罩,唯独田绍奎为方便交流把口罩拉了下来。
火化工人田绍奎
田绍奎1997年毕业后来到莲花山殡仪馆工作,那时殡仪馆还在凤凰路附近,工作条件不比现在的火化车间,遗体能从传送带进入火化炉,所有操作都在自动化操控面板上智能操作,还安装了空气净化系统,烧的是达标排放的新型燃料,戴着一次性口罩几乎闻不到异味,更没有想象中的烟尘。老殡仪馆的火化炉烧的是柴油,田绍奎回忆时在崭新的设备上比划着,“要拧3个大阀门,凭借经验去控制火力,异味很大,还有黑烟。”
田绍奎仍记得第一次见到遗体、第一次闻到腐败气味、第一次值夜班的感受——恐惧,心理负担是他要克服的第一关。回忆起刚工作的第一个星期,他回到家后自己几乎一言不发,不与人交流,让父母十分担心,而每个接触他的人也都免不了问一句“在这儿上班你不怕吗”,他说到馆里第二天就值夜班,冰柜里还存着遗体,确实“心里发毛”。
毕竟,火化工承受的心理压力是常人无法想象的,尤其是面对有残缺的、死于意外的遗体,感官冲击让人难以接受,而夏天运来的遗体往往因腐败膨胀,无法进入火化炉,田绍奎就要在炉口用手托扶、按压遗体,同时忍受刺鼻的尸臭。问起这个过程是如何克服的,田绍奎只说了一句“慢慢适应”,其背后的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。
莲花山殡仪馆新馆的火化车间共有16台新型火化设备,即便在运行中也感受不到高温,而以前的老设备运行起来高达800℃,气温最高达到七八十摄氏度,田绍奎和同事们的衣服被汗水浸湿又被高温烤干,口罩阻隔不了烟尘,鼻孔都被染成黑色,就这样夜以继日地循环。而在烧红的炉盘里捡灰、清理烟道等工作,烫伤、烧伤也是家常便饭。
田绍奎在维修火化机
这恐怕是唯一一个不能微笑的服务行业。死者亲属的情绪,也常常影响田绍奎的状态,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场景常让他“眼泪打转转”,正是这种生离死别的悲痛场面,让田绍奎暗暗下决心一定要把这份工作做好,当好死者人生最后一站的守护人和服务员。于是,20年来,没日没夜的加班、春节除夕夜在车间度过成了常态,年轻的同事他心疼,年长的同事他体谅,常常是年初二下午才能回家团圆。
田绍奎对火化工作从惧怕到充满认可和热爱,又把这份热爱转化成创新的动力。2008年还在老殡仪馆时,针对火化机器冒黑烟的问题,田绍奎提出对机器燃油系统进行技术改造,在原有油路的基础上改造火化炉的油嘴和管道,实行柴油和合成燃料的双管路,从而使合成燃料和柴油能够交换使用。这次革新不仅提高了火化质量,每年还能节约成本14万多元。这项技术如今的新设备虽说用不上,但田绍奎的钻研精神令人敬服。
从济南市五一劳动奖章到泉城十大杰出青年,再到2015年被评为全国劳模,田绍奎获得了数不清的荣誉。他没有具体说起这份荣誉背后,生活、社交中的不便和误解,但他曾提起同学聚会自己都没有收到通知,可想而知那个刚毕业的小伙子,是如何心酸才走过了朋友的疏离、恋爱的失意,又是经过多么漫长的心理建设,才从“心里发毛”转变为如今的熟门熟路。
“荣誉就是动力。”田绍奎说,自己是党员,时刻把党员的责任和荣誉记在心上,既然选择了这份工作,就要尽善尽美地完成。20年青春,20年付出,田绍奎护送数不清的逝者安详离去,也给生者送去慰藉,他是生命最后一站的守护人,是无数火化工人的缩影。